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葬用的陶俑。”瞿北辰道,“墓主人轉生之後,舍蔔提可以給他當仆人。”

夏曦了然,看看箱子裏,全都是這樣的東西。

“這些都是你清理出來的?”她問。

“對。”瞿北辰笑笑。

夏曦看著他,十分難得地覺得那種驕傲的神氣看上去挺正派。

帳篷裏的東西正在整理,瞿北辰不打擾同事工作,沒多久就把他們帶了出去,在周圍轉一圈。

所有人都很忙碌,Nader也在,正跑到工地的另一頭,對一輛開錯地方的推土機大喊大叫。

“你這邊還要多久?”龍少看看時間,問瞿北辰。

“大概要到下午吧。”瞿北辰喝一口水,道,“你們可以先去王後谷什麽的,我這邊完事了給你們電話。”

工地上的確沒有別的可看,龍少和夏曦沒有異議。

這時,那邊有人喊瞿北辰名字,他應了一聲,一邊交代他們有事聯系,一邊朝那邊走去。

龍少拿出手機,給剛才的司機打電話。夏曦無所事事,片刻,目光又回到瞿北辰那邊。

跟一眾穿著阿拉伯長袍和夾克襯衫的人比起來,他的身影很容易辨認出來。雖然剛從土洞裏鉆出來,但仍然精神,並不顯得邋遢。

他負責的似乎是物品裝箱,手裏拿著冊子,對地上的一排木箱寫寫劃劃。天氣雖然冷,但他只穿了一件T恤,在風的吹拂下,勾勒出後背的形狀。他側臉的表情很認真,的頭微微低著,沒有戴帽子,太陽光照在他的頸背上,她似乎能感覺到上面的溫度。

夏曦看了一會,覺得這真是有意思極了,自己居然會在一個灰頭土臉的人身上看出帥來。

心想,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愛屋及烏?

忽然,瞿北辰似乎朝這邊看過來,夏曦轉開頭,拿起瓶子喝一口水。

“走吧。”龍少跟包車司機打完了電話,道,“司機還在路邊等我們。”

夏曦應一聲,收回視線,跟他一起走開。

*****

王後谷也在底比斯峰腳下,裏面埋葬的大多是法老的子女。從拉美西斯一世開始,法老的王後們也埋葬在這裏。王後谷游人並不像國王谷那樣多,墓穴只開放三個。夏曦特地找工作人員問了納菲爾塔莉墓,答覆跟瞿北辰說的一樣,不開放。

與國王谷比起來,王後谷墓室的規模小很多,墓穴裏也僅剩下墓道上的壁畫和殘缺的石棺。墻上彩繪和浮雕的宗教內容,跟國王谷離看到的差不多,但參觀過拉美西斯六世和塞提一世那樣的宏偉墓穴,再看王後谷,夏曦覺得有些平淡無味。

她開始懷念起瞿北辰,心想如果有他在旁邊講講這些王後王子的八卦,也許會有意思許多。

因為人少,能看的東西也不多,夏曦和龍少逛得比往常更快,出來的時候,只過了一個小時。兩人在地圖上搜了附近的餐廳吃午飯,等上菜的時候,夏曦拿出攻略,為下一步要去的地方陷入糾結。

“這有什麽難,問辰辰。”龍少喝著果汁說。

夏曦覺得有理,打開微信。

不料,正要發信息,一個來電打了進來,是瞿北辰的。

她接起來,出乎意料,那邊的聲音卻不是瞿北辰。

“我是Nader.”他的聲音有些嚴肅,背景一片嘈雜。

夏曦訝然。

Nader簡單地問了一下他們在什麽地方,道,“你們最好過來一下,Qu受傷了。”

☆、Chapter38 意外

夏曦和龍少火急火燎地往工地趕。

路上, 龍少給瞿北辰又去了電話,仍然是Nader接的, 他也無法說出更多細節, 只說是拆帳篷的時候,瞿北辰被桿子砸中了頭。龍少問他嚴重程度,對方只說他也不清楚, 瞿北辰已經被Basil送往附近的醫院,手機落在了工地,他也正在趕過去。

龍少又打電話給Basil, 問清楚了醫院地址, 立刻讓司機改道。

“是砸到了頭?”夏曦緊張地問, “怎麽會這樣?”

“說是裝卸工人粗心, 他當時正好在下面,工人沒看到。”

夏曦又向司機詢問那家醫院的路程,得到的答覆是不遠, 大概十五分鐘。

“興許沒什麽事,我哥那人皮實著呢。”龍少安慰道。

夏曦點點頭,沒說話。所有的心情早已經一掃而光,夏曦望著車窗外飛揚的塵土,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道路一樣顛簸,幾乎卡上喉嚨。

她告誡著自己不要胡思亂想,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像一個世紀那麽難捱。

車子終於在一處建築面前停下,夏曦瞥見牌子上的英文, 即刻下車。

瞿北辰的另一名同事Basil站在醫院門口,見二人出現,招招手。兩人跟著Basil進去,醫院裏人來人往,都是盧克索當地的面孔,紛紛對這兩個驀然出現的亞洲人投來驚訝的目光。

夏曦腳步不停,一路跟著Basil走到診室門口。藥水的氣味撲鼻而來,未幾,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凳子上的瞿北辰。

聽到腳步聲,他轉回頭,忽然看到夏曦緊張得泫然欲泣的臉,楞了楞。

“現在怎麽樣了?嚴不嚴重?”沒等他說話,龍少已經走到近前。

“沒事,破了點皮。”瞿北辰說著,醫生給他傷口上藥,他疼得輕哼一聲。

兩人將他細看,只見面色如常,但額頭上有個指甲寬的小傷口。

看到那張臉上精神依舊,夏曦高高懸起的心登時放下了一半。

“你們怎麽來了?”瞿北辰道。

“還不是因為你。”龍少沒好氣,又將他額頭上的傷口看了看,“嘖嘖,都破相了,看圖坦卡蒙把你給祥瑞的……”

“滾。”瞿北辰道,看向夏曦,發現她也看著他。

“真的沒事麽?”她盯著他的傷口問道。

“沒事。”瞿北辰道,“血都沒怎麽出。”

旁邊,龍少向醫生問過了瞿北辰的傷勢,得到的答覆是小擦傷,不嚴重,不過畢竟砸到的是頭部,建議多觀察兩天,好好休息。

夏曦沒說話,低頭仔細看他的傷口。

淡淡的呼吸落在瞿北辰的鼻尖,癢癢的,老臉卻不禁熱了一下。他想讓她別看了,目光卻落在她的眼睛上,水潤光亮,眼角還有一點紅。

“疼麽?”她輕聲問。

瞿北辰:“不太疼。”

夏曦正待說話,忽然瞥見他小臂上也淤青了一塊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她拿起來問。

手指觸在上面,瞿北辰只覺她手指冰得很。

“哦,那管子砸下來的時候,我用手臂擋了一下。”他說。

夏曦看著,終於松口氣。

“如果不是這一下,可能會傷得更重麽?”她問。

“也許。”瞿北辰道。

“那個Nader夠咋呼的,”龍少忍不住吐槽,“一個勁說什麽你受傷了送醫院了,把我倆嚇個半死。”

瞿北辰哂然,腦子裏浮現起這兩人火燒眉毛一樣往醫院趕的場景,再看夏曦,莫名的,心裏軟了一下。

“Nader也是擔心,他挺負責的。”夏曦此時終於覺得心落到了實處,說話也有了勁頭,認真地對瞿北辰道,“你也有疏忽,我看你下那個墓裏也沒戴安全帽,以後不能這樣了。”

她明明實在教訓人,但瞿北辰覺得每個字都很順耳,醫生給他包紮也全然沒有一點疼。

“知道了。”他笑笑,心在飄飄然。

沒多久,Nader等等一幹同事趕到,見瞿北辰安然無恙,都放下心來。

“Qu受傷的時候,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,在通話記錄裏找到第一個號碼撥過去,果然就是你。”Nader笑盈盈地對夏曦眨眨眼睛,“你看,每個來到埃及的人都會被命運眷顧,總能遇到最合適的人。”

夏曦想說你從哪裏得出來這樣的結論,但聽著卻莫名的舒服,笑了笑。

這也算吉利話吧?她心底暗想,不由地瞥了瞥正在跟Basil說話的瞿北辰一眼。

瞿北辰受的不是什麽嚴重的傷,醫生用藥棉給他簡單包紮了一下,叮囑了註意事項開了藥,Nader親自開車,把三個人送回酒店。

路上,瞿北辰坐副駕,跟Nader聊著天,精神抖擻。

“你看看他,哪兒像什麽病號。”龍少小聲吐槽道。

夏曦不禁莞爾,目光留在瞿北辰後方露出的一點側臉上。

心裏此時的感覺,有點奇妙。

剛才那番牽腸掛肚的滋味,仍然留在心頭,揮之不去。看到他安然無恙的時候,她如釋重負,眼睛忽然湧出一股澀意。幸好當時有龍少他們在,沒被看見,不然……

不然怎樣?她問自己。

她想起有一次顧弢回來,因為天氣惡劣,飛機在天上盤旋了半個多小時才落下來。

同樣是著急擔心,在出口看到他的時候,夏曦跑過去抱著他,忍不住哭了鼻子。那時,顧弢笑她像個小孩。

如今時間已經過了幾年,又換個人,自己也沒什麽長進。夏曦不禁自嘲,聽著瞿北辰跟Nader聊天的聲音,心底幽幽嘆口氣。

誰讓自己對他不是什麽見色起意,也不是什麽旅途友情,而是殺千刀的暗戀呢……

*****

回到酒店裏,瞿北辰先洗了個澡。夏曦過來的時候,龍少在陽臺上玩游戲,瞿北辰穿著T恤短褲,正站在客廳裏用毛巾擦著頭發。

“你洗頭了?”夏曦訝然,“傷口不能碰水。”

“沒洗,用毛巾擦擦,不然覺得不舒服。”瞿北辰道。

夏曦了然,朝桌面上看去,拿起醫院開的藥看了看。雖然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外文,但醫生標註得簡單明了,還是能一眼看懂。

“吃過藥了麽?”她問。

“要隨餐。”瞿北辰道,“待會兒我們去吃飯的時候再吃。”

夏曦點頭,在沙發上坐下來。

“瞿北辰,”她說,“我覺得,我們要再商量一下行程。”

“嗯?”瞿北辰把毛巾放下,“哪方面?”

“醫生說了,建議觀察兩天,所以我覺得,赫爾格達還是往後推一推吧。”

“沒那個必要。”瞿北辰卻道,“醫生都喜歡把事情往謹慎的地方說,我的身體我知道,只是碰了一下,沒事。”

夏曦:“你磕到的可是頭部。”

“那就更沒問題了。”瞿北辰道,“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腦子不清楚的麽?剛才CT都照過了,沒事。”

“那也不行。”夏曦道,“醫生還說了,你要休息,不能勞累。”

瞿北辰看著她認真的樣子,訕然。

說實話,他很享受被她當成病人,接受她的關懷。但是,他並不喜歡被她當成弱雞。

“那你的行程怎麽辦?”他無奈地說,“你在埃及還剩四天。”

夏曦聳聳肩:“大不了亞歷山大不去了。”

瞿北辰訝然,心裏卻熱了一下。

“你想好了?”他不禁道,“你這次不去,下次來埃及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。”

“它在那兒又不會跑。”夏曦道,“不是說旅游不能總想著一步到位麽,總要留點遺憾才會有下次。”

瞿北辰沒再反對,最終笑了笑,卻道,“兩天太多了,我們在盧克索再待一天,後天去赫爾格達。”

夏曦一楞,馬上道,“可……”

“就這麽定了。”瞿北辰不容反駁,“我身體好得很,剛才是Nader他們大驚小怪,非要送我去醫院,其實根本用不著。”

夏曦看他固執的樣子,只得不再多說。

行程在兩人的討價還價之中商量下來,龍少打幾局游戲回來,發現他們已經坐在電腦前面,重新訂好了交通和酒店。

“曦曦你太體貼了。”龍少道,“我們還是明天就去赫爾格達吧,辰辰肯定沒事,你知道他小時候在我們家外號叫什麽嗎?叫鐵頭,我媽在醫院沒少給他看腦袋,對吧辰辰?”

夏曦忍不住笑出來:“真的假的?”

瞿北辰:“聽他鬼扯。”

正說著話,龍少手機震了起來,他看了看,神色一整。

“大舅。”他接起來。

夏曦聽到這個稱呼,也楞了楞。

龍少說過,他大舅就是瞿北辰的父親。

只見龍少已經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,再看向瞿北辰,他看著電腦屏幕,若無其事。

那邊,龍少的聲音乖巧,似乎在回答問題。

“嗯……還在盧克索,我哥他們剛定好了行程,後天去赫爾格達……嗯,對,那個工地今天弄完了。我哥……”他說著,朝瞿北辰看過來。

瞿北辰一記眼風掃過去。

龍少立刻道:“他挺好的,大舅,他也在這兒,您跟他說兩句?……哦,那好……嗯嗯,知道了,大舅再見。”

他畢恭畢敬說完,掛了電話,再看向瞿北辰,沒好氣地說,“都怪你,他不給你打電話,光來找我!”

瞿北辰不為所動,淡淡道,“是你自己要來的。”

龍少翻個白眼,繼續打游戲。

瞿北辰關掉一個網頁,點開另一個,看赫爾格達的潛水點介紹。

夏曦在一旁看著,想起昨天龍少跟她說的話。

……我哥跟他鬧掰了……

好像還真的很嚴重啊。夏曦心裏想。

*****

鑒於瞿北辰目前仍屬於病號,晚上,三個人沒有出門,並且在夏曦的嚴密監督之下,龍少沒敢吆喝打鬥地主,瞿北辰也早早休息。

睡覺前,夏曦再度出現,拿來了一根體溫計。

瞿北辰震驚不已。

“哪兒來的?”他問。

“酒店外面買的,但沒有電子的,只有水銀的。”夏曦把體溫計從盒子裏拿出來,遞給他,“你量一下。”

瞿北辰沒有接:“我沒發燒。”

夏曦:“發沒發燒要量了才知道。”

瞿北辰一臉抗拒:“不用量,我自己知道。”

夏曦看著他,沒繼續辯論,卻回頭對龍少道,“龍少,你之前說你媽媽是醫生?”

龍少打著游戲,頭也不擡,“是啊。”

“要不你問問你媽媽,說瞿北辰又撞到頭了,要不要量體溫?”

瞿北辰:“……”

沒等龍少開口,他已經把夏曦手上的體溫計拿過來。

“不用問,我自己會量。”他說著,把體溫計甩了甩,拉開外套領口,夾到腋窩裏。

夏曦,坐在一旁。

瞿北辰覺得渾身不自在,道,“時間不早了,你去休息吧。”

夏曦不為所動:“沒事,我過會兒再走,等你量完體溫。”

瞿北辰知道她性格,拿起手機看看上面的時間,才過了一分鐘。時間從沒像現在這樣過得慢,他瞅一眼夏曦,夏曦也瞅著他。瞿北辰一點也不喜歡這樣跟她待在一起,覺得傻透了,片刻,又拿起杯子喝水。

“你別亂動。”夏曦忍不住道,“不然量不準的。”

瞿北辰無奈,把杯子放下,嘴裏哼道,“我沒亂動。”又過了一會,再看向手機,三分鐘過了。

“時間到了。”他說著,就要把體溫計取出來。

夏曦卻把他的手拍開,瞪他一眼,“沒到,至少五分鐘。”

瞿北辰也瞪起眼:“哪兒用五分鐘,三分鐘就可以了。”

夏曦:“我從小量體溫都是五分鐘。”

瞿北辰寸步不讓“我從小量體溫都是三分鐘。”

夏曦不理他,轉頭:“龍少,問問你媽,是三分鐘還是五分鐘?”

龍少:“哦。”

瞿北辰的氣焰登時收斂,忍耐住性子,重新坐好,“五分鐘就五分鐘。”

又過了好一會,時間終於到了,他迫不及待地把體溫計拿出來。

光滑的玻璃面上還帶著溫熱,夏曦接過,在燈下看了看,三十六度六。

“早說了沒事。”瞿北辰哼哼道。

夏曦看著他,覺得自己簡直像在帶小孩,又覺得那倔強的神氣跟平日所見的沈著機智完全兩樣,讓她一點也生氣不起來。

“你早點休息吧,我回去了。”夏曦把體溫計收拾好,語氣不由地緩和下來。

“好。”瞿北辰答應道。

夏曦莞爾,又跟龍少打個招呼,起身走開。

瞿北辰送她走到門口,把門關上,轉回頭的時候,唇角還彎著。

“還剩四天,辰辰。”龍少頭也不回地在沙發上玩著游戲,語氣意味深長。

“嗯。”瞿北辰道,“你還有四天滾蛋。”

一邊說著,他一邊走進浴室。

看著鏡子裏的自己,只見眼睛裏閃著蠢蠢欲動的光,好像一個剛陷入初戀的少年。

☆、Chapter39 婚禮(上)

白天裏折騰太多, 晚上,瞿北辰一覺睡到天亮, 醒來的時候, 已經快九點了。

他看看表上的時間,有些恍惚,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晚。直到摸到額頭上的紗布, 昨天的事才記起來。

旁邊的桌上,一根玻璃體溫計靜靜擺著,瞿北辰看著它, 把表放在旁邊, 伸個懶腰。

另一張床上, 龍少仍然躺得四仰八叉, 睡得死死。

豬。

瞿北辰拿起手機,給夏曦發個信息:醒了麽?

等了好一會,她也沒回過來。

瞿北辰猜她也還在睡覺, 把手機放回去。

窗簾沒有關嚴,外面的光從縫隙裏透進來,在天花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。瞿北辰沒起床,頭枕在手臂上,覺得這是個難得愜意的時刻,不急著幹什麽,可以來賴床,再想想……夏曦。

想到她,心裏一陣熱乎。

昨天在診室裏, 她看著他的眼神仍然歷歷在目。

就像一個新發現的成果,一遍一遍回放細節,提煉論點,剖析論據,反覆求證。

心頭麻麻的,好像有一千只螞蟻爬過。

*****

瞿北辰對男女關系的定義一向開明,他追過人,也被人追過,喜歡就要,不喜歡拉倒。

如果說他對夏曦一開始就沒有企圖,那是自欺欺人。自從知道了夏曦微信裏那個人的存在,他也很識趣地保持距離。買賣不成仁義在,作為旅伴,他至少能夠保證相處快樂,反正結束以後各奔東西,天南海北,想見到也不太可能。

但是這些天相處下來,他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矛盾。

他總是會想著她,不由自主地猜她會喜歡什麽,自己做些什麽她會高興。就算周圍跟著一大群人,他也會時不時回頭,看看夏曦是不是還在自己身旁。

說實話,他十分妒忌那個叫顧弢的人。

就算是夏曦坦誠了她和顧弢的關系以後,每次她拿起手機,瞿北辰仍然會想,她是不是又在跟他聯系。

夏曦的行程還剩四天,沒有意外的話,最後,兩個人互相成為對方朋友圈的一個頭像,將來看看照片,也許會想起一些自己心動過的東西。

你想那樣麽?

瞿北辰不止一次問過自己。

現在,他明確的知道,他一點也不想。

手臂上,夏曦昨天握過的觸感似乎還留著。

就算她心裏還有那個男的又怎麽樣呢?瞿北辰心中風光月霽。

未必就沒有我啊。

*****

夏曦昨晚上終於把阿加莎的小說看完,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。

她習慣性地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,點開瞿北辰的消息,突然想起他昨天手上的事,坐起來。

用房間電話打過去,響一聲之後,接起來,是瞿北辰的聲音。

“你感覺怎麽樣?”夏曦問。

“沒怎麽樣。”

“量過體溫了麽?”

“沒事,不用量。”

“有事沒事量了才知道。”夏曦覺得自己簡直像在哄小孩,“你現在量一量,就一會,”

“嗯……”瞿北辰在那邊不太情願地應了一聲。

夏曦聽著他的聲音,唇角不禁泛起笑意。

“龍少起了麽?”片刻,她問道,語氣不由輕柔些。

“我把他叫醒。”

“那倒不用,今天反正都在這兒。”

“那……”瞿北辰好像伸展了一下身體,嗓音低啞,“我們等會先去吃早餐?”

他呼吸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到耳邊,夏曦覺得耳根似乎也有了點溫度。

“好啊。”她手指纏著電話線,轉了幾圈,又放開,“我弄好了叫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未幾,電話放下。夏曦忽然覺得起床時的那點憊怠早已經消失不見,精神煥發。

*****

瞿北辰放下電話,立刻把身上衣服換了。

昨天的臟衣服交給酒店洗了,包裏還有兩三身幹凈的。瞿北辰對比著,糾結五分鐘,選了看上去最順眼的穿上。

萬事俱備,他最後再看一眼鏡子的時候,忽然覺得額頭那塊紗布真是礙眼得很。

龍少被瞿北辰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,睜開一只眼,瞟見他正在把一塊創可貼貼在額頭上。

“跟個混黑社會的似的。”他打個哈欠道。

瞿北辰頭也不回,繼續捯飭發型,“這叫man。”

龍少翻個白眼,繼續睡覺。

四十分鐘後,夏曦走出房門,發現瞿北辰已經現在走廊裏,正看著墻上的裝飾畫。

他今天看上去也很精神,夏曦走近,聞到了她熟悉的那股淡淡的須後水的味道。但隨後,她瞥見他額頭上的創可貼,楞了楞。

“你把紗布拆了?”她問。

“嗯,對。”瞿北辰昂昂頭,一臉淡定,“好看麽?”

夏曦知道他那個傷口其實挺小,其實也未必用得著蒙紗布。她仔細看看,那塊創可貼是深肉色的,不大,剛好遮住,也並不太突兀。

“這樣行麽?”她還是不放心,“你剛才體溫量了麽?多少度?”

“正常,三十六度五。”瞿北辰看了看她狐疑的臉,“要不我拿出來給你過目?”

夏曦無奈:“不用了。”

瞿北辰唇角彎了一下,眼睛卻不由落在她的衣服上,是那天在阿斯旺游船上穿的那件毛衣,松松的,露出潔白的鎖骨和細細的項鏈。

“我們去吃早餐吧。”他收回目光,微笑,伸手去按電梯。

*****

早晨的陽光正好,風不太大,兩人轉了一下,還是決定坐到室外。

河邊的一棵棵棕櫚樹撐著傘狀的葉片,尼羅河的河面很平靜,再往遠處望,能一直看到對岸的原野。

美景良辰。

瞿北辰坐在椅子上望了一會,忍不住又去看夏曦。

她正低頭吃著水果沙拉,陽光從陽棚頂上斜斜照下來,落在她的頭發上,有淡淡的光暈,細膩的皮膚上,透著白皙的色澤。

未幾,她擡起頭,目光忽而相碰。

瞿北辰沒有收回,神色自然地找話題,“這邊的早餐還行。”

“嗯。”夏曦點頭。

瞿北辰看看她的杯子:“我發現你不喜歡喝咖啡,每次都點紅茶。”

夏曦沒想到他會註意道這個,心底一暖。

“也不是,”她說,“我其實喜歡喝的,只是不習慣早上喝。”

瞿北辰道了然,正待再說,夏曦的手機也震起。

她看了看,接起,“媽。”

瞿北辰只得打住,瞥著她,繼續吃早餐。

“在哪兒呢?”葉萍在電話那頭問道,周圍似乎熱鬧得很,笑語陣陣。

“怎麽在酒店?不出去玩?”

“哦,我們昨天走得有些累,今天打算歇一歇。”夏曦敷衍地解釋,問道,“您也出去玩啦?”

葉萍:“玩什麽啊,你忘了?今天你朱阿姨生日。”

夏曦想起來,今天的確是二十五日。

“這樣啊。”她嬉皮笑臉,“那您替我祝朱阿姨生日快樂。”

“替什麽啊,她就在旁邊,你跟她說。”葉萍說完,把電話轉手,沒多久,裏面傳出了朱阿姨的聲音,“餵,曦曦啊?”

夏曦連忙跟她寒暄起來。

瞿北辰喝一口咖啡,不由地又將目光落向夏曦。

對方似乎是她的什麽阿姨,關系挺親近的感覺。她說話時帶著一點撒嬌的語氣,臉上漾著笑意,微微低著頭,將勺子輕輕地攪拌著紅茶。

瞿北辰挺喜歡看她笑起來的樣子,嘴唇和臉頰彎起好看的弧度,眼睛裏好像盛著光。

如果電話那頭的是自己那該多好……

瞿北辰神色淡定地咬一口面包,想入非非。

過了會,夏曦掛了電話,繼續吃早餐。

“家裏來的?”瞿北辰道。

夏曦:“嗯。一個阿姨過生日,他們搞聚會。”她說著,打開朋友圈,果然,葉萍發了好幾條,都是聚會的照片。夏曦連忙狗腿地給每一條點上讚。

瞿北辰:“你是不是每天都要給家裏去電話。”

“嗯。”夏曦說著,有些無奈,“她總覺得外頭亂得很,老催著我快點兒回去。”

瞿北辰:“那也正常,父母麽。”

夏曦瞅瞅他,想起昨晚他父親來電話的事,心裏其實挺好奇。但覺得這畢竟是他的**,不提為好。

“你出來這大半年,沒回過國吧?”她問。

瞿北辰道:“沒回過。”

“過年回去麽?”

“沒有打算,應該也不會。”瞿北辰道,“這邊的假期跟國內不一樣。”

夏曦了然。

兩人邊閑聊邊吃早餐,瞿北辰還想等會跟夏曦一起去逛逛花園,看看風景什麽的。不料,過沒多久,龍少也走了下來。

“有什麽吃的?”他滿桌子看了看,正想伸手去拿夏曦的餐包,被瞿北辰拍回去。

“想吃自己去點。”他淡淡道。

龍少白眼,自己點了餐。

“明天去那什麽赫爾格達,幾點的車?”他拈了一塊瞿北辰的橙子,問,“十點麽?”

瞿北辰:“對。”

“那地方是海邊吧,能潛水麽?”

“能啊,赫爾格達是潛水勝地。”

龍少眼睛一亮。

夏曦道:“龍少,天那麽冷,你能下水麽?”

龍少不以為然:“那有什麽,有潛水服呢。”

夏曦心裏不禁有些期待,但望了望尼羅河,問,“去了赫爾格達之後,是不是就看不到尼羅河了?”

“也不是,回到開羅還能看到。”瞿北辰道。

夏曦在開羅也看過尼羅河,但跟這邊並不一樣。想到幾天以後,這段旅程就要結束,她心裏又有些惆悵起來。

正聊著,三人手機同時震動。點開,發現是孔嘉俊他們群裏的微信。

孟琳拍了幾張神廟的照片,艾特了他們三人。

瞿北辰看了看,回覆:丹達拉?

孟琳發了個笑臉:辰哥果然看出來了!

夏曦:你們現在在那裏麽?

孔嘉俊:對,剛到。

羅雅靜:辰哥你們要是也來就好了,我們剛才還說起你們。

王渺:曦曦,辰哥,你們現在在哪兒呢?

夏曦:我們還在酒店。

倪子涵:今天不出去麽?

瞿北辰:工地項目剛完,今早上休息休息。

孟琳:辰哥辛苦!

王渺:辰哥辛苦!

羅雅靜:辰哥辛苦!

孔嘉俊:辰哥辛苦!

倪子涵發了個微笑:辛苦哦!

夏曦看著屏幕,眉梢微微揚起,再看向瞿北辰,發現他也在看她。

“下午我們幹什麽?”瞿北辰問。

夏曦:“不是說今天都休息麽?”

龍少吃著面包,頭也不擡,“睡覺得了。”

休息睡覺,面都見不到半天就沒了……瞿北辰設想了一下,對夏曦道,“你不覺得可惜麽?今天還剩半天在盧克索,就這麽浪費掉了。”

夏曦看著他:“你有什麽想法?”

“我們不是有好些地方沒去麽?”瞿北辰道,“下午完全可以去一下。”

夏曦思索著,知道他說的也在理。看他現在的樣子,頭應該是沒事了,待在酒店裏的確浪費。

“可以是可以,我們去哪兒?”她問。

瞿北辰露出笑容,想了想,道,“我們之前計劃的行程,王後谷好像跟貴族墓是放在一起的。”

“是倒是。”夏曦道,“但我昨天看了王後谷,覺得沒有國王谷精彩,貴族墓不是就更沒什麽好看了麽?”

瞿北辰笑笑:“那倒不是,貴族墓其實比王後谷更值得一看。”

夏曦訝然。

龍少:“他就愛逛人家的墳。”

瞿北辰沒理他,道,“就這麽定了。”說罷,拿起手機給包車司機打電話。

☆、Chapter 40 婚禮(中)

貴族墓離哈布城不遠, 位於一座山上, 山腳是一個小村莊,布滿了火柴盒式樣的房子。

三個人剛下車,一群孩子便跑過來拉生意。瞿北辰一邊告訴他們不需要,一邊跟司機約好了回程時間,帶著龍少和夏曦往山上走去。

墓穴在山上分布得到處都是, 從山下望去, 眼花繚亂。跟熱門景點比起來, 這裏的游人也並不算多, 瞿北辰卻輕車熟路,帶著夏曦和龍少找到了他們要看的墓室。

貴族墓的風格與國王谷、王後谷的確大不一樣。裏面的壁畫並不以各種各樣的神靈鬼怪為主,而是畫滿了各種生活場景。雖然類似的場景,夏曦在阿斯旺的貴族墓裏也看過,但盧克索的更精美更豐富。

紅棕色皮膚的人們在長滿紙莎草的沼澤地裏狩獵,在作坊裏幹活,在田野裏勞作,在葡萄架下收獲果實。還有穿著華麗的女樂師, 身材婀娜而優雅;賓客席上的女眷們在互相交談, 分享果物, 手中拈著蓮花。

每一個墓室都不大,但跟國王谷和王後谷裏面的比起來,內容更貼近生活。

夏曦站在一位彈豎琴的女樂師面前細看。她的手指放在豎琴的琴弦上,畫師描繪得相當傳神,手指撥弦的形態惟妙惟肖。

“這幅畫很出名, ”瞿北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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